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舆情(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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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鸾躺在他床上是不会主动起来的,邹吾只能抱着人给他穿衣服,让他赶紧回去。抱他起来的时候,邹吾穿过他的腋下摸到一个小包,还问他,“这怎么了?上火了?”

说着抬起他的手肘,让他自己看,可辛鸾的角度看不到,只用另一只手摸了摸,满不在乎,“不知道嘛,可能是吧……”

邹吾眉头皱了皱,“你别跟着他们乱吃东西,他们什么都吃,把你身体再吃坏了。”辛鸾没往心里去,这不疼不痒的,不就是个包嚒,捣乱地抱住他的脖子,咕哝一句,“知道了知道了啊,我不乱吃东西呀……”邹吾:“我昨天去下山城走了一圈,东境人来这儿好多水土不服,身上都开始起斑点了,不是大事但是也烦心啊。”辛鸾心不在焉地点头:“嗯,嗯,嗯,知道了,知道了,知道了……”

那个时候,辛鸾以为在南境的日子也就会一直这样了:隐晦的甜蜜、多方的忙碌,危险的安全,和时不时的闲言碎语。

深夜他和邹吾走在蜿蜒的山路上,钧台宫外难分难舍,他走几步就回头一下,邹吾就站在石阶底下看他越走越高,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,照得阒静山路皎洁如水,辛鸾每次回头都能看到他在朝着自己笑,好像他每一次的回头都可以让他欣喜,不是初识他的那种萧萧肃肃、明月入怀的清朗淡笑,而是那种世俗的、男人式的笑,那么那么的,让人动容。

可辛鸾哪里知道,有些火线是注定要引燃的。

所有风波暂时的消歇,不过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。

天衍十六年四月三日夜。

神京王庭,宫墙之外。

一成年男子遁形在桑榆大树上,塌着肩膀、蹲在树梢,一双眼在树叶遮蔽中目不转睛,直盯着一百步开外的落子门。

这里是神京大道,横平竖直的王庭规制,四门之外,遍植桑榆。

“二哥……”窸窣声从树下的灌木丛里激动地传来,“那小太子妃还能不能来了?这都几时了?别再耽误了我们把那几个姓何的女人孩子送走……”

虎豹孤傲,向来喜欢独来独往,多一个喘气的就多一重累赘,男子克制着自己呼吸,闻言烦躁地闭上眼,“等着。”

天幕阴沉,风雨欲来,他心中无意滑过一个念头:今年东境的雨水,未免也太足了。

与此同时,长春殿内。

未燃灯的内室,西旻早早换好了小仆役的宫装,备下了一兜的细软,只不过临出门时,她偏偏又开始惊惧,背对着殿门,蹲在殿角的小小铜壶前,孩子一样指尖冰凉发颤地攥紧那一张小小字条,下不定决心。

该不该走?该不该信?传信者谁?是辛涧那老东西在试探于她?还是真有她的北境族人救她出苦海?她心如鼓跳,简直就要裂开,屏息看着那铜壶滴漏滴答滴答落下戌时差一刻,戌时差二分之一刻,戌时差三分之一刻……长春殿距离落子门不远,她若小跑,半盏茶即可到,她数着那声音,感觉不能呼吸了,戌时差三十个弹指,戌时差……十、九、八、七……

她轻轻地发抖,魔怔了般看着那小铜壶的水滴滴落……二、一……

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,她下不定的决心,老天帮她定了。

刹那间,电闪雷鸣。

夜色中,男人闭上的眼睛倏地睁开,精光一现!紧接着,他仰头看了看这多变的四月天,面无表情地朝下面的小崽子下令:“撤!”

而就在此时,他豹耳轻轻动了一动,高声示警:“小心!”

可来不及了!

他带来的崽子一声哀嚎,皮肉破骨的声音乍起,一支羽箭当场将那个孩子射穿,冲倒!变生的肘腋在夜色与雷电中让人悚然,紧接着,男人只听一声嚣张怒吼:“树上贼人!还不快快受缚?”

刹那间,兵士蝗虫般从四角街道现身,弓弩、长枪,一步一步逼近了男人——

天衍十六年四月三日夜,赤皮黑络的巨豹潜入神京城,暗中营救何方归家眷,功成后逗留王庭落子门外长达半个时辰,为柳营樊邯察觉,上报私署齐二后调精兵三百卫埋伏围杀。

当夜,赤皮巨豹对击鼠目豺狼、板角青牛,以一敌二,全身而退。

跃出城墙之时,男人仍在朝齐二、樊邯大声叫嚣——

“无名小子听着!我乃悲门仇英,冤有头债有主,你们那小人君主可别找错了人算账!”

大雨瓢泼,击石锵锵。

齐二等仰头看着,只见一身黑衣短打的男人融入夜雨,言罢于城墙另一头纵身一跃,再不见踪影。

男人却不知,这笔账纵然他坦坦荡荡,自领其罪,辛涧却也绝不会算在他的头上。何方归亲眷这一救,悲门名号这一留,他直接撕破了东南两朝、再粉饰不住的天下太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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